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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接到父亲的电话,得知因为新农村的规划,爷爷家的老房子要拆了,心头猛地一颤,思绪已经飞回了那个欢快的小院子。小院中间有一棵很粗很大的梧桐树,我和表哥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,笑呵呵地啃着西瓜,互相笑话对方嘴巴里少了的那几颗乳牙,欢笑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,大人们忙前忙后地在小院里穿梭忙碌着。 匆忙下楼想陪父亲赶回去看看,抬头望见刺眼的阳光,忽地想起院子里的梧桐树,也常透过这样刺眼的阳光。这热乎乎的感觉,让我仿佛又看见了年幼的我和爷爷坐在院子里,爷爷穿着当年特别流行的白色跨栏背心,手里拿着大大的蒲扇,守着我,扇风驱蚊;我顶着一头湿透的短发,汗水顺着脸颊向下流。厨房的小屋里,那个大大的水缸里泡着一个大大的西瓜,爷爷不许别人吃,说要等我睡醒了,先吃西瓜中间没有籽最甜的那块心,大人们聊着我听不懂的故事,我听着树上的蝉鸣声,甜甜地睡着。 每到过年,我和妈妈都会赶回老家,夜里守岁的钟声响起,那条乡村的小路上,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,我趴在爷爷家的土炕上,望着窗外挂在树上的鞭炮跳跃翻腾,不一会儿那种过年的“味道”就会传到鼻腔里,那种充斥着火药和火星的味道,在那样黑的夜空中,显得格外耀眼。那时候没有霓虹灯,甚至没有路灯,天黑以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,但只有过年的那几天,我才觉得那样的黑夜也是有好处的,暖暖的火炕,看着窗外美丽的烟花,听着电视上好笑的小品,偷吃爷爷给我藏在被窝里的零食,那时候的过年,似乎什么都没有,但是却似乎已经拥有了全世界。 开车回去也就半小时的路程,于我,这一次却觉得开得太慢太慢了。小时候和妈妈骑车回家,赶上阴天下雨,自行车陷到泥巴里,我一身狼狈地赶回家,爷爷总会着急忙慌地给我找毛巾,寻衣服,小小的我落在爷爷宽大的衣服里,惹得爷爷一阵大笑。待到天晴,衣服挂在院子里,吹着微风,我挽起长长的裤脚,舞动着长长的袖子,和爷爷在小院里聊天,也像今天这样灿烂的阳光,很暖,也像今天这样的微风,不凉。终于到了小院,我把车停到门口,十几年没见面的老邻居,走过来问我车停在这里要干什么,我抬头,目光对视,小叔叔叫出了我的小名,我笑出了眼泪,邻居家的奶奶也赶过来拉住了我的手。记忆里这样拉着手聊天,好像已经是三十几年前的样子了,小院已经很多年没人打理,落魄不堪,小叔叔找来工具,帮我们打扫除一条干净的路。 走进房间里,思绪就像洪水般迎面扑来,那个小时候要搬凳子才能够到的橱柜顶,原来还没有我高;那个弟弟用来吓唬我的泡酒坛子了放的竟然是藏红花;那个藏着好多好吃的小柜子上落满了尘土;那张童年里一次次被火烤醒的大火炕也早就没有了原来的模样;那口大大的水缸还在那里,可里面没有水也没有了大西瓜;院子里的梧桐树,早在没有我的时光里长成了参天大树,似乎只有它一直守在原地,守着我的童年,守着我的老屋,守着我的乡情。厨房里那口大铁锅早没了温度,叔叔拉动着吱嘎吱嘎的封箱,似乎在诉说着与他有关的那些叫做思念的故事。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近乡情更怯,不敢多做停留,我匆匆走出小院,三十几年前那年那个跑来跑去的小女孩儿,已经为妇为母,老屋小院也已经变了模样。爷爷离开我也已经十几年了,可乡间这股微暖的风却还如同三十几年前一般,它轻轻地拂过我的侧脸,吹干脸上的泪水。曾经以为爷爷走了,搬离了小院,就不会再有这般离别之感,原来,是我没有好好告别,突然想起了苏轼的那首诗:试问岭南应不好,却道:此心安处是吾乡。确实,心安之处便是故乡,心安之处有亲人,有思念,也有未来,而离我们远去的回忆,更应该留在心里,慢慢沉淀。 阳光掠过脸庞,我抬头,迎着阳光的方向,望着远处未曾变样的田地,大坝,水闸,那些我们曾经嬉戏玩耍的地方。心里有了一丝许久没有感受到的愉悦,向梧桐树告别,向小院告别,向童年告别,心安之处是吾乡,吾乡便在心安处。 | 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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